第602章 衙中乱 (第2/2页)
乔贞又转向宋鹿溪,点头哈腰地道:“殿下请移步佥厅,我临安府刘通判,定会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的。”
丹娘冷冷地看了一眼刘以观,两道深深的法令纹,一看就不招人喜欢,明显是个酷吏。
丹娘便凑到鹿溪耳边,轻声道:“姐姐,咱们去佥厅,你也不用说话,叫姐妹们好好折腾折腾他。”
鹿溪刚要起身,就听一声朗笑,有人说道:“我道为何府衙里一片冷清,原来这人都到佥厅来了。”
随着声音,木恩、韩荐松领着一群亲事官,便呼啦啦地就闯了进来,邢捕头陪在一旁,满头大汗。
自知惹了祸,追着鹿溪从杨家回来的燕捕头正在一旁装死,一见邢捕头,便向他发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儿。
邢捕头皱着眉头,对他轻轻摇了摇头。
燕捕头看明白,邢捕头在“说”:一言难尽……
“乔府……”
韩副提举刚说了两个字,就看见永宁长公主坐在上首。
作为官家的心腹,韩荐松是全程经历了宋鹿溪被认作御妹,受诰封册为公主的全过程的,自然认得她。
韩荐松赶紧上前见礼。
木恩本来还在好奇上首端坐的女子是谁。
宋鹿溪一身真红大袖衣,红罗长裙,红霞帔,头戴花钗冠,分明是朝廷命妇,品阶还不低。
只不过,品阶高的命妇服饰都差不多,区别主要是通过花钗冠的花钗是几株来识别的。
宋鹿溪是长公主,应戴九株花钗冠,木恩一眼看去,哪里就能马上分辨出来是几株花钗。
这时韩副提举抢先一步上前见礼,口称“长公主”,木恩方才知道是谁,忙也上前见礼。
得知鹿溪来意后,韩副提举便道:“公主殿下,监国晋王已经把此案交由我皇城司负责。
据木提举和下官调查所知,当时出现在桥头的劫囚者涉及到多方势力。
他们的来历,我们如今还不曾完全查证清楚,但是其中有一伙想置杨侯于死地人,我们倒是已经确定了他们的身份。”
宋鹿溪心中一紧,她身后的杨门众女眷也都提起了精神。
虽然她们已经知道杨沅被人劫走,劫走他的人没有杀害他的意图,但是对于想置杨沅于死地的人,依旧是极为痛恨。
现在听说皇城司已经查出了其中一股势力的底细,岂能不予关注。
鹿溪急忙问道:“敢问韩副提举,他们是什么人?”
木恩摆手道:“带上来!”
后边几名亲事官,立即把押解杨沅时待在囚车里的四个捕快拖了上来。
两具尸体,两个身负重伤者。
一见这四人,公堂上便是一阵哗然,刘以观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如纸。
临安府的人,少有不认识这四个人的,毕竟是刘以观身边的亲信,平时招摇的很。
纵然有不认识他们的,一瞧这四人一身捕快的衣袍,也大致明白了他们的身份。
木恩上前一步,直视着刘以观道:“刘通判,他们可是你东厅的捕快?”
刘以观迅速调整好了心态,故做惊疑地道:“不错,他们正是我东厅捕快。”
“此四人意图刺杀杨沅!”
“什么?这怎么可能!”
“冤枉,我们冤枉啊,刘监州,您要为卑职做主啊!”
两个捕快拼尽全力挣扎起来,其中那个瞎了的更是嘶声大吼,显得极为激动。
刘以观眉头一皱,道:“韩副提举,他们在我厅里做事,一向倒还勤勉任事,会不会有什么误会?”
韩副提举微笑道:“我皇城司已然有了确凿的证据,他们抵赖不得的。”
这几个捕快能被刘以观委以如此重任,自然是他的绝对心腹。
刘以观还在地方上任县尉的时候,就已把他们揽为心腹了。
这些年来,刘以观一方面小恩小惠不断地喂着,另一方面,把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,由小到大,由轻到重地叫他们替自己做着。
这些人也就越陷越深,时至今日,他们已经和刘以观紧紧绑在一起,再也脱身不得了。
就算没有这次替刘以观杀人的罪状,把他们之前的恶迹劣行暴露出来,同样没有好下场。
如今这般情形,他二人心中也清楚,就算是把刘以观招出来,对他们也没有半分好处,倒是努力把刘以观撇清,还能受到他的关照。
“我……我们是受金人收买的,我们收了他们的钱。”
那瞎了眼的捕快把心一横,大叫起来:“我们只是一个捕快,才挣几文俸禄?金人给了我们许多好处,我们自然为他们卖命!”
他知道,若是坚不承认,难免一顿刑讯。
他们自己就是捕快,太清楚刑具的厉害了。
既然自己意图刺杀杨沅的事已经推脱不得,那就一口咬死是金人重金收买了他们,免得先受一番刑罚再招认,白受一番皮肉之苦。
方才在桥头时,他们就已经听说死者中有金人,如今往金人那边一推,想来便可死无对证。
韩副提举被他们气笑了,真当你们抵死不认,韩某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?
韩荐松赴任皇城司以后,曾经送一名要犯去过皮剥所,对这个众人讳莫如深的所在,韩副提举好奇的很,曾经进入其中参观过。
出来以后,足足有半个多月他吃不了肉,一尝到肉味儿就生理性呕吐。
皮剥所是专门收拾汉奸的,他们既然自己承认是被金人收买了,那就把他们送去“皮剥所”,只怕不等用刑,只让他们看上一看,他们就不敢胡乱攀咬金人了。
韩荐松微笑道:“你们是受了金人收买?
奇怪,现在不是指证杨沅受金人收买,为金人做事么,金人为何要收买你们,刺杀杨沅?”
另一个捕快也反应过来,大声道:“那是因为……因为金人要杀人灭口!
他们怕杨沅受审时把他们招出他们来,所以要杀人灭口。”
“啪,啪,啪,啪……”
木恩听到这里,都不禁鼓起掌来。
“尝闻‘吏滑如油’,当真名不虚传。木某一生从军,军中虽有痞赖之徒,与你们一比,也要相形见绌。
韩副提举,我们就不要和他们废话了,且把他们押回皇城司,慢慢讯问便是。”
韩荐松从善如流地摆了摆手,几名亲事官就把活的死的四个捕快都拖了下去。
哪怕死了,那也是证据,自然不会留在这里。
木恩对刘以观道:“虽然他们自承是受金人贿买,但他们四人是你东厅属吏。
如今他们已经承认,是受人指使,意图刺杀杨沅。真相未明之前,刘通判,只怕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了。”
刘以观脸色铁青,说道:“木提举,是本官查到杨沅通敌的线索,也是本官苦苦调查,查到杨沅通敌的铁证。
本官有何动机,有何目的,要刺杀杨沅?”
木恩淡淡一笑。
这案子早就成了朝争的工具,双方大佬隔空斗法。
现在杨沅丢了,要不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些捕快意图刺杀杨沅的证据,那激进变革派就要彻底陷入被动。
到了这般地步,同样属于激进派阵营的他,也没有必要再客气了。
木恩脸色一冷,道:“所以,木某只说要带你回去接受调查,可没有定你之罪。
监国已把杨沅被劫一案,交由我皇城司负责。凡有涉案嫌疑者,不论涉及到谁,我皇城司都有权先拘后审。”
刘以观霍然回首道:“皇城司到我临安府擅自拿人,本官堂堂通判,他们不经台察,不问刑吏,想抓就抓,乔府尹,你怎么说?”
乔贞义正辞严地道:“官家巡边,晋王监国,代理一切国务。
监国既然将此案全权授予皇城司负责,刘监州,你只管去!我临安府绝不授人口实。
本府相信刘监州你一贯以公处人、以勤处事、以廉律己,正所谓清者自清,是非自有公论。此去,也好证明你的清白。
若有人互乱诬攀,毁你清誉,本府就是豁出这顶上乌纱,也要为你争个公道!”
刘以观气了个倒仰,他就不该指望这个忘八蛋!
木恩脸色一沉,肃手道:“刘通判,请吧。”
刘以观目光一闪,道:“刘某要带上卷宗,内中一切,自可证明刘某的清白。”
木恩颔首道:“可以!”
刘以观沉声道:“来人,取本官今日升堂所备卷宗来!”
东厅书记急忙把那早就备在案上的卷宗取来。
刘以观正一正衣冠,接过卷宗,沉声道:“走吧!”
木恩和韩荐松冷眼看他装模作样地故作冷静,见他已经接了卷宗,便要带他离开临安府。
忽然一名中官领着四名禁军,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。
“奉监国口谕,命临安府乔贞、刘以观,速往晋王府觐见。”
堂上众人听了齐齐一怔,刘以观时心中大喜,莫非汤相公出手了?
乔贞则是暗暗懊恼,晋王殿下召我何事?这里边没有我事儿啊!
韩荐松一看那中官乃是晋王府的太监,与他一向相熟,急忙上前询问。
二人窃窃私语一番,韩荐松便回来对木恩低声道:“详情不明,但沈相和杨枢使都去了晋王府,你我不如同去看个究竟。”
他两人此来就是为了带刘以观走的,自然不能就此放过,便要跟着那中官一起去晋王府。
鹿溪见状,便起身道:“姐妹们,咱们也去,这里给不了公道,我便去问晋皇兄!”